1月10日，周三
Day 6
书接上回，故事从我在晚上十点钟，经过长途跋涉，由餐馆走到火车站讲起。
取完行李，在火车站等了几十分钟，终于快到到火车出发的时刻。在站台上往出发方向走去，左侧开来了一辆和我们将要乘坐的同款类型的长途卧铺车。这种双层车厢极高，目测估计接近五米。几分钟后，我们要乘坐的车也准时抵达站台了，走到乘坐的车厢，找到我的房间，旅途正式开始。（实际上，一开始我记错了车厢，进到了错误的房间，好在打开app检查了一下，随后便迅速更正了）
房间的门是机械式的钥匙卡，硬质塑料卡片上打了若干个孔，如果孔的位置不对，插到门锁了就无法让锁内部的机械装置联动，也就打不开门，而当孔位正确时，就能转动门把手把锁打开。
因为没有浴室和洗手间，房间的面积不大，只有折叠式的洗手池和镜子，但洗手池的水是不可饮用的，如果想喝水需要提前准备或者去餐车购买。为了避免餐车上高价的水，我在火车站提前买了一瓶。肥皂，毛巾等旅途用品也被提供，此外每个铺位还有一瓶350ml的水，当然不够就得买了。每个房间，或者说车仓能住两个人，只需要一张票。因为买的比较早，而且恰好赶上这趟车低价，我这次住的仓位只有49欧元。而如果买全价票，可能会超过130欧元，而芬兰铁路不提供硬卧式的多人车仓，因此夜行火车仍是相当昂贵的旅行方式。
列车正点出发，我刷了会儿手机，写了写额外的游记，便准备睡觉了。整夜还算平稳，但我仍醒来了数次，次日起床倒是非常顺利，只不过当日行程的后半段晚点了几分钟，而且还出了些小意外——两张钥匙卡竟然不一样，于是我被锁在了房间外。好在带着手机，迅速穿过几个车厢，在餐车附近找到一位正在值班的工作人员，和她说了打不开门的情况。她联系了我所在的62号车厢附近的同事，我回到车厢是恰好碰到接应的另一位列车员，让他看了我的车票，便帮我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，随后检查并换掉了错误的那张卡片。得益于这一意外的迅速处理，才没耽误了下车的时机。
一夜的短暂旅程就这样结束了，上午九点半我在kemi下了车。大概是阴天和高纬度的缘故，这里看起来仍然很暗。背着沉重的大包，走到公交车站，意识到离开车还有足足一个小时。在此期间我便在这个相当偏远的小镇走了几圈，大概因为是清晨，但又在上班时间之后，街道上并没有很多人，商业街里还有中餐馆的招牌，而公路边上有些旅游广告，虽然看不到极光，但仍然提供各类活动，狗拉雪橇，各类雪上运动，海上活动，甚至还有飞行观光。看起来虽然是个小镇，但仍然在尽可能发展旅游业。路过房产中介简单看了看，房价在欧洲来说算是很低，但考虑到经济上并没有优势，而环境堪称恶略，相比这也是正常的结果吧。
环绕几圈后，走回火车站想去下洗手间，没想到竟然是打电话扣话费的付费制，怀念赫尔辛基的圆锥形便池。
终于，公交来了，算上我车上一共只有三位乘客。我向司机确认这是正确的车，展示了订票的邮件，便开始了前往tornio的公交行程。在Tornio center，我下了车，这时车上已经一位乘客都没有了，而这辆车还要继续北上，运行好几个小时。或许后面还有其他乘客吧，否则对司机来说真是孤独的行程。
小小的中巴车继续向西北方向驶去，而下了车的我则跟着导航继续西行，前往Haparanda。桥边，两国的边界有一栋车站又或者是海关一样的建筑，但或许因为在清晨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人在这里停留。路标上标注了一侧是芬兰，一侧是瑞典。从桥上走过，来到宜家一侧，便到达了瑞典的领土。
位于Haparanda的宜家是除了取货点外，世界上最北端的宜家店面。因为地处郊区，这是一个巨大的单层建筑，和仓库类似。其内部也没有像建在市区内的那些宜家一样，存在需要上下楼的多层结构，只是把各个区域分散隔开，放在一层里。虽然结构简单，但这里一样提供了存包和放衣服的柜子，内部同样有餐厅。把沉重的背包锁到柜子里，简单逛了逛，便去餐厅吃饭了。要了一份炸鱼排配薯条，一份沙拉，还有一杯可以续杯的饮料，总共一百多瑞典克朗，算得上是这几天在外面吃过的最便宜的一顿饭了。
吃罢，我决定去看波罗的海的尽头。于是便动身穿过Haparanda的城镇。宜家处在城镇的最北端，而海岸，Robinson Ö-råd，在城镇的最南端。由于是冬天，从北侧走到南侧，穿过住宅和丛林用了将近一小时。在这段时间里，太阳还出来了。尚未进入北极圈，太阳还能低矮地爬到地平线上，阳光是橙红色，影子被投在雪地上。森林边上的路没什么人走过，愈往深处，脚印便愈是稀疏，到最后只剩自己的足迹。
走到海岸附近，一座工厂出现在眼前，之前走过的路上铲雪车把路面的积雪清除了，但到工厂的东边，铲雪车的留下的痕迹消失了，只剩下数十厘米厚、没有清扫过的积雪。我试着迈步进去，沿着地图上的痕迹继续向海岸靠近，但雪实在太厚，而且过于蓬松，两条腿会完全陷进去。稍稍走了几步我便打消了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行的念头，掉头沿之前看起来被清理过的路上走去。
这条路面上的确有些许脚印，说明最近一段时间有人走过，但更多的是滑雪板留下的痕迹。我尽量靠边行走，同时避免陷到雪里。
海岸的尽头十分空旷，原本遍布道路两侧的树木全部消失。尽管地面上仍然全是积雪，不难想到在几十厘米厚的积雪下面，是沙滩或者石滩，再往前走是冰封的海洋。不远处有一个踩着滑雪板的人，看上去是从更远的海岸边过来的，在沙地与海面上的积雪上滑行。因为没有坡度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速度感，或许是注意到了刚刚到达的陌生人，滑雪者渐渐向有着村庄的海岸滑去，身影渐渐消散在地平线上。
尽管只是中午，太阳也仅仅伏在地平线上方。因为在海的最北端，能看到东西两侧的海岸和岸边的村落。远处的芬兰境内坐落着一些风力发电机，想必夏天是一番独特的景色。只是当时没想到，类似的海岸风车，在受伤回国的旅程里，从哥本哈根的上空再次看到，大片的发电机立在海上，为城市和村镇提供能源。
拍了些照片，我便踏上回程，沿着相同的路。离开森林，快进入小镇时，有辆车从身边经过。看到分隔城镇和自然的大门时，一度以为它被提前关上，又不得不从旁边绕路，然而靠近后才发现只是我的错觉。
城镇的边缘离火车站并不远，铁轨被修在架起的结构上——并不是高架桥，而是有更久历史的石头结构，像堤坝一样拱起的路基上。行人和车辆从下方的隧道通过。车站附近有座高塔，或许仅仅是起眺望作用的，站在上面想必能看到海岸。
火车站是一栋老建筑，为了和铁路平齐，同样被架高——这给我带来了额外的麻烦，入口非常难找。爬高上低找了半天，才在最下方找到一扇关着的门。车站里的走廊墙上贴着Haparanda站的历史，从19世纪末成为俄帝国和瑞典、以及西欧链接的枢纽，到20世纪初的扩展，列宁的经过，和二战后的翻修等等。从内部的装修来看，也不难发现是个上了年头的地步，尽管设施看起来还可以，但楼梯，墙壁等等难以更改的结构看上去至少是五十年前的了。地面层空空荡荡，本该是吃饭和卖东西的地方空空荡荡的，大概是因为在冬季，没多少人来车站乘车吧。从显示屏上看，从中午到第二天一共只有两三趟车经过。
沿着楼梯上楼，来到候车室，有几个人在长椅上等候，看来大家都是坐这趟车的。离发车还有一个小时，只能等待。
候车室里有一对看上去是来旅游的情侣，一路从意大利南部坐火车和公交走到haparanda，按照他们说的之前去了Rovanemi，大概也是从芬兰的波罗的海线路上过来的，不知道是怎么穿过立陶宛到拉脱维亚那边的。它们本来打算坐的汽车取消了，被换到了铁路路线上，前几天的寒潮的确产生了巨大的影响。
一小时很快，要坐的前往Boden的车终于到站。车上的乘务员很热情的下来找我们。说可以上车了。火车很短，算上乘务和刚刚在这边上车的几个乘客，车上只有六七个人。确定了是自由席，我便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。列车开动，尽管刚刚两点，但高纬度的太阳已近日落，投下橘色的光芒。天气很好，这时的我还认为在narvik一定能看到极光，甚至在kiruna就能看到，没想到等待着的是如此糟糕的天气。
查完票，乘务员介绍了下车内的设施，并热情地表示会在到Boden的时候提醒我转车。我向他致谢，再次看向窗外。这时太阳已经落山，窗外是大片的树林，树枝上挂满雪。天空是墨蓝色，和地面相接的部分被嵌上了金边。
到达Boden C的时候，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，只有地平线上还带着些许白色。车站的地道里画满了画，看样子是在宣传Boden当地的特色和关于车站的某些历史。因为离开车还有一小时，我便决定在城镇里走走，买点吃的，顺便试着看看能不能找到极光。毕竟这里已经是极光可能出现的纬度，如果运气好还是有可能看到的。在外面走了一个正方形的大圈，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中餐馆。因为车站位于城市边缘，附近没有便宜的大型超市，而我又不想冒着回不来的风险跑到太远的地方，便空着手，又回到了火车站。然而到了发车时间，火车仍没有现身，我便试着在候车室的屏幕上寻找车辆的信息。
果然是晚点，虽然看起来还不算久，只有几十分钟。我决定在候车室等待一段时间，又在站台的长椅上顶着寒风坐了一会儿，然而快到屏幕上的时间时，到达时间再次延后，变成了原定的一小时多之后。我决定再次出门，去刚才路过的看起来很可疑的小卖铺买点东西吃。花几分钟过了马路走到店内，物价果然够高，明显比连锁超市高一些。店面虽然不大，但东西姑且算是齐全，还有生鲜和冻货之类的家庭食物。我谨慎地选择了价格尽可能低的食物——一罐Dr.Pepper饮料，一包巧克力威化棒，还有一份四条装牛肉棒，总共花费91瑞典克朗。精挑细选成功地控制了总开销，同时提供了足量的能量和蛋白质，至少是对这个难以吃上饭的晚上。
（在遛弯时，我走到了离城市中心相对较远的地方，不出意外地又发现了一个中餐馆……该说果然在任何地方都能见到吗）
回到车站，列车再次晚点，但看起来这次只是增加了十分钟，情况要好很多。我和另外一些等不及的乘客，走上站台盼望着车能快点到。终于，仅仅是再过了一会儿，晚点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到达Boden，这趟车将把我带向今晚的目的地Kiruna。
经历了如此波折的一天，我在车上异常疲倦，查完票后便靠在椅子上眯了一小段。再次清醒时，列车仍然剩下近一半的行程。虽然靠着窗，但没什么灯，加上城镇稀疏，并不能看清外面是何种景色。直到接近Kiruna，我才借助偶然的灯光发现窗外竟是漫天大雪。或许只是突然的降雪，天气预报并没有提前提示，总之尽管终于进了极圈，今天却毫无看到极光的可能了。
到达Kiruna，车站门口有个奇怪的雕塑，四个人似乎在扛着什么东西，好像一根圆木，或许雕塑是对当地历史的某种象征。兴奋地给车站和雕塑拍完照，便因为地上的冰，在公交站门口狠狠摔了一跤。好在地面上都是雪，只是稍微有些疼痛，并没有受伤。尽可能保持着平衡，我缓慢地穿过风雪，向订的房子走去。
预定的房子在Kiruna靠近山的那一侧，因此我需要穿过整个镇子。靠近车站的隧道旁碰到了个遛狗的老大爷，他兴奋地和我说It’s snowing! 我一开始没听清，后来听懂了也只是回复了quite unexpected. 随后就只是远远地看到街上遛狗的人和几辆经过的车，没在有什么交流。大雪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，跟着导航跨过数个街区后，我终于来到了坐落在城镇另一边缘的旅店。
旅店的前台晚上八点下班，我提起问好了如果到的晚该怎么办，他们说会把房卡放在密码箱里，第二天再交钱就好。顺利找到了密码箱，打开对应的盒子，找到了里面的地图和房卡，我往房间走去。密码箱旁边还贴着一张表，写着晚上要入住的人的名字，看起来今天夜里冒着风雪来住宿的只有我一个。
房间在二楼，面积很小，只能容纳一张桌子，一个单人床，但好在有独立的卫生间。由于开着窗户的缘故，室内温度不高，关上窗之后温度便维持到暖和的水平。发了会儿呆，我决定试着在超市关门前去找点吃的，本以为十分钟毫无疑问能从住处走到最近的超市，怎奈走到很近的地方时，发现由于修路，导航规划的路线被封死了。这时离超市关门已经只有五分钟了，我不得不打道回府。虽然没能买到吃的东西，但好在我还有塔林买的面包，以及之前的牛肉棒，能量上并不匮乏。这趟一时兴起的觅食之旅还为我带来了额外收获——路上看到了只跑得很快的白色小动物，可能是兔子或者狐狸，当我走进时，它迅速消失在了雪地上，或许是潜入了附近的哪个民房吧。
折腾完回到住处，躺了会儿，便刷牙洗脸，准备进入梦乡，同时准备第二天的，大概是同样疲倦的旅行。
（值得一提的是，Kiruna的读音的确是基律纳，而不是英语的读法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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